“你是不是又没考上？”母亲一边烧火，一边抬头瞥了我一眼，语气里掺着几分冷嘲热讽。
我没应声，低着头扒饭，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，像是搅着自己的心。
灶台上柴火劈啪作响，外头蝉鸣震天，夏天的闷热夹杂着烟火气，把人的情绪蒸腾得发涨。
年，我已经连续3年考军校没被录取了。
每次考完，我都对自己抱点希望，可成绩单一摆，所有希望都成了笑话。
这年年初，我心里头彻底凉了，觉得这条路，可能是真的走不通了。
我跟自己说，年底退伍算了，回老家种地去。
其实，我当初参军，压根不是为了种地。
年，我刚高中毕业，考大学差了一大截，复读了一年，还是没戏。
那会儿母亲天天念叨，不考上书就没出路，不考上书就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。
我烦得不行，却又没办法，只能咬着牙去复读。
一天，听同学说参军能考军校，比地方上考大学容易点。
这话像是给绝望的我点了灯，我心里突然有了点盼头。
再加上父亲年轻时当过兵，整天在家里吹嘘他当年在连队的风光事儿，我想，干脆去试试吧，万一成了呢？
11月征兵的时候，我第一个跑去报名。
可惜，体检差点没过。
医生说我有点扁平足，不符合条件。
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家，想着这下完了。
结果，第二天父亲一声不吭出门，回来后告诉我，问题解决了。
我这才知道，他托了老战友帮忙，才让我过了关。
就这样，我穿上了军装，成了一个新兵。
当兵的日子，说苦不苦，说甜不甜。
刚进新兵连那会儿，我拼了命地表现，军事训练抢着干，队里任务抢着上，可心里还是不踏实。
因为我清楚，自己这点底子，要是再不好好努力，军校的门根本进不去。
可惜啊，努力并不总有回报。
年，我头一次报名军校考试，落榜了。
年，我再考，又没过。
每次考试成绩出来，我都觉得天像塌了一样。
可日子还是得过，任务还是得干。
到了年，我心里虽然还惦记着军校，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。
那一年父亲来信问我，怎么回事，考了两年还不上？
我没回信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。
母亲在信里说，要不别考了，转志愿兵吧，留在部队有个稳定的活儿干也不错。
我看着信，心里一阵酸楚。
她的意思我懂，她是怕我再折腾下去，连个退路都没有。
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。
年的春天，我决定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。
连队的同志们也知道我想考军校，对我挺照顾。
任务上能帮忙就帮忙，平时还给我腾点时间复习。
可天不遂人愿。
6月28日那天，驻地突然下起了暴雨。
雨大得像天漏了一样，街上的积水没过脚踝，风吹得树枝到处乱甩。
连队接到任务，去支援抗洪。
我跟着队伍赶到了一所小学，河水已经漫过了操场。
几十个孩子被困在教学楼里，情况十分危急。
我们一边搬沙袋，一边疏散学生，忙得脚不沾地。
就在大家合力疏散最后一批孩子的时候，我踩空了，整个人摔进了齐腰深的水里。
冰冷的水瞬间灌满了我的衣服，身上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。
幸好战友及时拉了我一把，我才堪堪爬上岸。
可回到连队的第二天，我就发起了高烧。
卫生员一量体温，40度，赶紧把我送到团部卫生队。
用了药后，高烧还是退不下来，只好连夜转送到医院。
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星期，我才勉强睁开眼。
医生告诉我，我得了重感冒，差点引发肺炎。
可最让我难过的，是错过了军校考试。
那天，躺在病床上，我盯着天花板，鼻子一阵发酸。
这下是真的没戏了。
我甚至开始盘算，等出院后就跟连长请示退伍。
可命运就是爱跟人开玩笑。
就在我出院的前一天，部队的宣传干事跑来告诉我，我被推荐参加了省里的军校补招。
他说，这次抗洪的事迹被报道了，我的名字还登上了省报。
上级觉得我表现突出，特批了一个名额给我。
听到这话，我愣了半天，才反应过来。
那一刻，我心里五味杂陈。
回到连队后，我开始拼命复习。
连队的同志们也帮了我很多，连长甚至主动替我分担了不少任务。
补考那天，我的手上还缠着绷带，脚上还有没愈合的伤口。
可我咬着牙，一步都没退。
再难，再苦，这次我也不能掉链子。
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，我捏着录取通知书，满脸都是不敢相信。
我真的考上了。
后来，我进了军校，成了一名通信兵干部。
再后来，我在部队工作了20多年，退伍后回到老家。
母亲已经满头白发了，父亲也瘦了很多。
他们见到我时，眼里满是骄傲。
。
“妈，我考上了。”
我站在院子里，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。
母亲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起来，眼里却泛着泪花。
我转过身，看着远处的田野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。
人生啊，就是这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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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不放弃，一切皆有可能。